2019年11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老婆很无奈的跟我说:跟你商量个事吧?我问她什么事,她说她们学校要给她们那批考进学校的老师补交社保,个人的部分需要自己先补齐大概需要一万三千块钱。说实话交社保费倒是一件好事,我老婆来在她们学校工作6年了我们当地的教育部门没有按照当时的承诺给她缴纳社保费。现在的地方政府公信力真是非常低下,完全不可信,当时冲着刚结婚在我们这里有个稳定的工作即便是社保没交也就忍了下来。
接下来我要考虑的就是从哪里找到这一万多块钱。我翻开手机上的记账软件,这个记账软件是2010年花6块钱买的,是人生第一次付费使用软件。软件第一个页面显示着资产和负债情况,上面的数字是负26万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陷入了对负债的麻木之中,反正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数字,一个让人无可奈何的数字,一个让人失去斗志的数字,一个让人背负沉重负担的数字。至于这个数字的绝对值为什么这么大,后面再说吧。老婆不知道我的负债有这么多,她只知道我用她的工资卡贷款了15万,她只知道我是有负债的,可是为什么负债有这么多,我是不能和她仔细说的。结婚后的我们过着财务独立的生活,我从来不过问她的工资和储蓄,她从来不用管家里的一切开销和债务,从房贷到水电,从孩子的保险到家里的网费。虽然她的工资不高但是在我们这18线小县城也算是过的宽裕,而我所从事的工作和目前的收入状态已经决定了我的收入不是很稳定,大家都是这一行的老司机了应该明白经济形势对我们这个行业的影响的。如今这一万多块的资金缺口让我一筹莫展。
2013年我父亲不幸罹患癌症,我刚开始独立创业,弟弟刚开始在我们这里的财政局上班,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当时的情况就像天塌下来一样。我刷着信用卡给父亲治病,弟弟还有襁褓中的孩子要抚养,现在想想那段时间是如何挺过来的我自己都忘记了。父亲做完手术我和弟弟都背上了部分债务。好在当时我刚开始给一个做机械设备的厂家开始做配套,我一边为第一套设备做方案、写程序、调试,一边抽空往医院跑,一个月下来我只觉得自己更瘦了。父亲出院以后我可以专心干我自己的事情,我花了一周左右的时间蹲在机械厂把配套的电控柜全部做好,程序调试好机器运行的还算可以。拿到第一笔1万元的货款的时候我感到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希望还是有了,第一年的合作大约就有了10万左右的纯收入,随后的几年时间里我和这家厂子保持着不错的合作关系。
我父亲的病一直是我最放不下的事,从手术后的第一年开始每过三个月复查一次,每次去医院复查都需要空腹,我就陪着父亲一样不吃饭,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每次检查我的心情都非常紧张以至于父亲在检查的过程中我会不断的去卫生间,因为紧张而导致拉肚子。我家的楼上放了不知道多少医院检查的胶片和报告,最贵的就是PET-CT一次要8000多块,不管新农合如何报销,这项检查是不报销的。反正在我看来中国的医疗制度对农民是最虚情假意的,报销只是让你账面上看着给你返还了一部分而已,其实很多费用原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父亲从2013年手术以后就由我和弟弟每人每月出500块作为生活费,我不让他再参与过重的体力劳动。他一个普通的农民在我和弟弟大学毕业之前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出卖劳动力,他的病有很大原因也是我和弟弟上学期间过重的体力劳动导致的积劳成疾。父亲在家养病,母亲照顾这父亲和家里的孩子,从2013年到2018年父亲和母亲带大了三个孩子,我弟弟家的儿子和我的两个儿子。我的二儿子还不到上学年龄至今还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想来他们真是辛苦,即便是父亲有病在身还是丢不下家里的责任。
2015年春天父亲因脑溢血住院一个月。
2017年12月母亲的冠心病已经导致她走路困难了,在医院检查完直接去了手术室放支架。
2018年5月为了缓解父母的生活费紧张,我和弟弟花了5万多块钱在我们家另一处宅基地上安装了光伏发电站,这样每个月都会有平均900块左右的收入。我让父亲把这钱存好以备不时之需。
2018年9月父亲身上发现癌细胞转移住院再次手术,手术后做完病理医院判定是肾癌晚期,医生直接开了靶向药物让回家服药。父亲的手和脚因药物副作用导致裂口,看起来像用刀割开一样,手不能拿筷子,脚不能走路。
2018年12月,第一个疗程的靶向药物治疗结束父亲去医院复查,腹腔和身上多处再次出现转移。
就在我和弟弟为父亲的病情奔波的时候,母亲又病倒了。
2018年12月中旬,母亲摔倒在厨房,我回到家母亲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凳子上老泪纵横,嘴里似乎是在向老天问到:这到底了咋了?她哭着问着是如此的伤心!母亲住院了,母亲因腰椎神经受压迫双腿无力。脑CT、血钾、肌肉张力、神经检查,一切可能的原因都检查了一遍,最后确定是腰椎压迫神经导致的下肢无力。检查完以后医生说让休养一段时间。
此时我在县城的医院照顾母亲,弟弟在省城的医院照顾父亲复查。父亲想着母亲,母亲也想着父亲。
父母出院以后我几乎半步都不愿意离开他们,我生怕我的一时疏忽而导致他们又陷入病痛的折磨。
2019年3月整整一个月我什么也没干就带着父亲和母亲去黄河边的一个老中医那里给母亲看腿病,那个老中医给我母亲用针灸的方法给母亲治病,隔一天去一次,每次来回130公里。有几次针灸完我带着父亲和母亲去黄河边转转,看看邙山,看看黄河好让他们散散心。一个月后母亲的腿好了,肌肉无力的状况再没有出现过。
2019年5月我和弟弟抽出五一假期的时间陪父母带着孩子去北京玩了五天,在此之前母亲是从来没有出过省的更不要说去北京了。游过故宫、爬了长城,母亲和父亲虽然有稍许的疲惫但是看起来状态很好,我担心他们体力跟不上一直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
2019年我几乎没干什么活儿。过去的客户也流失了不少,之前合作的机械厂也因为找到了其他配套厂商而停止了和我合作。2019年5月份签了一个20多万的合同,本来是可以赚钱的,后来因为机械厂家的设备迟迟不能稳定工作,甲方终止了合同。我成了躺枪的,我连发票都给甲方开过了,几番催讨甲方还有6万的合同金额没有履行。到10月底已经彻底不再提了,再想把剩下的款项要回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打官司了。
2019年11月当老婆问我要一万多块钱交社保费的时候我看着20多万的负债陷入迷茫。我能怎么办?这个世道人情薄如纸,问谁能借来钱呢?我的家庭这种情况谁敢借给我钱呢?我拿出来刷卡机和信用卡,用这卡奴最原始的方法解决资金问题,我现在能给妻子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无数个不眠之夜我扪心自问我会干什么?我该干什么?我能干什么?
我自己无法给出非常完美的回答,工控行业干了十二年我感觉我还是什么也不会,除了前几年配套做的那种设备非常熟悉,其他行业几乎是一片空白。我能用到的专业知识几乎都需要现学现卖,PLC、触摸屏、变频器、传感器等等一切专业相关的东西没有一样能精通到专家级别,几乎换任何一个品牌都能拿来干活儿。过去好多曾经涉足的行业,水泥、电力、水处理、物流、食品机械几乎什么都干过却什么都不专业。去年还异想天开的想做雕刻机,实际情况是花费了近两万块钱雕刻机做出来了,可是谁会要一个小作坊里的产品呢?最终雕刻机沦为我的大玩具。在此我给同行一些个人的见解,不要什么行业都干,虽然站在应用的角度我们从事的工作几乎任何工业相关的行业都需要但是还是要找个喜欢的行业扎进去,深入进去,不要像我一样一事无成。
此时此刻我坐在我的办公桌前,浏览器里打开着谷歌搜索和实验楼的编程课程页面,我在自学python和linux,这是学习机器人系统(ROS)和人工智能(Tensorflow)的基础课程,我在规划着做出来自己的机器人,找到合适的应用场景,开发出有市场价值的机器人,尽快实现财务自由,在未来成就自己的机器人梦想。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算不算成熟,但是我还是要开始。也许我要和工控这个行业说再见了,再也不用被催着要图纸改程序了。当然从事机器人并不是真正的很这个行业分开。不过很感谢这个行业让我学会了工科人缜密的逻辑思维方式,过去干过的很多项目让我学会从软件到硬件全面的思考问题的办法,无尽的编程和改程序使我养成了用严谨的思维方式解决问题的习惯。感谢曾经的困难和挫折让我更清楚的认识自我:我还不够优秀、还不够努力、还不够强大。35岁的我依然在奔忙的路上。
梦想还是要有的,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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